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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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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對於返生還陽術, 最早遞來的確切消息,還是貊繡的族人在極北鐵脈山附近,聽聞了一樁逸聞:

說是最近在草原上做生意的北族人, 因為幾批海貨和霜嚴宗發生了劇烈的沖突。

北族人是草原戎狄的後代, 累經亂世變遷、融合了些許中原文化後,逐漸形成了新的草原民族。

他們的王都照舊是建立在北部廣闊的草原上,而大部分百姓照樣是逐水草游牧生活。

這樣的生活最看重來往的客商,因而他們一族對海貨極其重視,還有專門的船只和商隊。

本來北族和霜嚴宗井水不犯河水, 但古怪的是, 近來要停靠鐵脈山的船只全都無故失蹤了。

北族人聯合附近幾個漁村的百姓去尋, 卻是意外發現了身著霜嚴宗袍服的修士正在毀船。

他們凡俗之人拿不住修士, 但靠近毀船的地方、潛入海底一看,卻發現海中盡是沈船。

北族人血性、好戰, 當即將這個消息遞給了王都的十二位翟王——這在北族國語中是“親王”的意思。

聽見這種消息, 親王們哪能坐得住,便是集結了大軍直奔霜嚴宗所在的極東冰線。

北族大軍浩浩蕩蕩, 印雪思在魔界吃虧後一直在閉關養傷, 門內主持事務的長老, 卻堅稱門內弟子不會做那種損壞民生的事、一定是百姓看差或者有人假扮。

兩相對峙下來,霜嚴宗就被憤怒的北族人圍住了,一眾修士仗著自己有修為撐開結界。

可北族人也不是吃素的,他們見登不了山、在修真之人手中討不到好處後, 便幹脆圍山、切斷水源。

霜嚴宗上下無奈,也只能每日派人出去汲水, 來回折騰,鬧得是苦不堪言。

而這場糾紛與返生還陽術的牽涉在於, 有人在極北的海底沈船處,看見過一口冰棺。

之所以覺得是長生玄冰打造,是因為別的貨物、船只殘骸掉落到深海裏,大多損毀、長滿海洋生物。

唯有那具棺材附近,竟在海底凝結出一座冰山。

拋卻靈氣之類的事情不談,就原本的常識來講,周圍海洋還在流動的情況下,海底是不可能出現冰山的。

冰山大多是浮在水面上的,若是冰山沈底、落於海面之下,那附近的水域多半是要跟著被凍上。

這樣古怪的情況,大約只能用上古玄冰來解釋。

而玄冰加上棺材……

貊繡不敢怠慢,很快將這個消息遞送給了鄔有期。

彼時,鄔有期正坐在西院的懸窗下,窗戶下擺放著一張矮幾,矮幾上擱著一個妝臺。

瞧見貊繡進來,立在門口的喜蛛多少有些尷尬。

而貊繡一轉眼,就瞧見了主人身後站著那個跟仙尊生得十分相似的小公子,正在把玩主人的長發。

主人有一頭很柔軟的蓬松卷發,不是像羊兒那般的小卷,而是柔順的長卷,看著像是起伏的寬闊波浪。

乍見這樣一幕,貊繡還當是他二人在玩鬧,畢竟從前——仙尊的長發大多是主人在打理。

但再仔細一看,卻發現那位小公子生得是和仙尊很像,但梳起頭發來笨手笨腳,發簪像是燙手一樣。

貊繡眨眨眼,詢問地看向喜蛛。

喜蛛面上的難色更甚,聲音也放輕:“……是尊上允準的。”

貊繡點點頭,便沒再說什麽,只講清楚了她得到的消息,然後就躬身立在一旁,等著主人吩咐。

這一番從容淡定的姿態,讓喜蛛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,最後在心底長嘆一聲:

難怪人家能成為尊主的心腹。

鄔有期聽著,也覺得這件事有意思,然後透過鏡子看了眼身後認認真真在和他頭發搏鬥的人:

“還沒好吶?”

卿乙抿抿嘴,本來只是掌心出汗,但進來兩人這般瞧著、盯著,再叫他一問,更是連額角都熱汗涔涔:

“你、你……不鬧我,很快,就好了。”

堂堂仙尊,怎麽可能不會梳頭。

全、全要怪鏡子前這個小癩皮狗!

昨日料理了三智和魂師的事,他鼓起勇氣在鄔有期臉頰上落下一吻,自己心頭狂跳——無比感謝顧清倚。

從前他是卿乙仙尊,整個修真大陸唯一的大乘期修士,所有的行為舉止都被修真界眾人盯著。

瞧著小徒弟燦爛、熱烈,他難免自慚形穢。

這回算是好了,披著一個十六歲小少年的皮囊,他心裏那道坎兒算是跨過去些。

十六歲……

比鄔有期還小上六歲,怎麽……也該是對方占便宜。

卿乙一面惱恨自己的拖泥帶水,一面又納罕自己為了情情愛愛也能有這般不要臉的時刻:

不敢用自己本來的身份,卻偏要假借他人。

這麽一想,因為主動親吻帶來的那點熱意,又在胸腔內散去,變得有些酸澀而冰涼。

而鄔有期一直觀瞧著小家夥神情,一絲一毫都不放過,即便師尊善於掩飾,但是叫他看出來不少:

真傻子,可不會有這麽多的愁事。

鄔有期不明白師尊在愁什麽,大抵又是跟天下蒼生有關,不過他這人就是賤脾氣太甚——見不得師尊難過。

於是,鄔有期轉轉眼珠,露出慵懶一笑後,又揚起了另一邊臉頰,故意逗弄:“這邊呢?”

小家夥臉上的愁緒立刻散了,雙頰緋紅,眼睛洇上水光,氣呼呼、兇巴巴地瞪了他好幾眼。

然後,就轉過身去不理他了。

鄔有期哈哈大笑,招呼喜蛛再去弄些小玩意過來,然後就自顧自整理案幾上的東西。

反是顧清倚自己生了一會兒氣,又眼巴巴轉過來抱住他的手臂,追問——是不是就可以帶他去。

實際上,鄔有期本來也是要帶他同行:

年少時,師尊帶他往錦州大陸各地游歷,如今換他帶著“小師尊”同去,也算是一段回憶。

再者,雲月星師心機深沈,單獨留小師尊在魔界亦是不妥,即便顧清倚不提,他也會尋些借口。

只是瞧著師尊這模樣好笑,便忍不住想壞心眼。

於是他高深莫測地哼哼兩聲,拖長了聲音,“可不可以呢——嗯,本尊還要再考慮考慮。”

顧清倚被他這番故意反覆氣著了,一時沒控制住,竟然上手就掐了他一把。

這般體驗,對於鄔有期來說可太過新鮮:

原來師尊會生氣呀。

他還當師尊無論遇上什麽事,都是那樣一副冷冰冰的面容,不會動怒,也不會難堪。

不過他也知道見好就收,沒再刺激今日勇敢邁出一步的小師尊,而是尋了些別的事情來分散了註意力。

他不再說話,卿乙反而冷靜下來:

拋開別的不談,小徒弟是個有分寸的人,他能夠想到那麽一招去對付三智,料必是不會讓他獨留魔宮。

想通這麽一節後,他便不再糾結於那個問題的答案,繼續自顧自扮演個表面的傻子,窩在鄔有期身邊。

其實從前他們還是師徒時,日子也大多數時間是這樣過的——

他教鄔有期劍陣二法,引領他修行悟道,但也不是日日拘束小徒弟在身邊,總有他跟朋友下山游玩、出門單獨歷練的時候。

而他大乘期太久,在人世的時刻也太久,於求仙問道一途並沒有什麽執念和追求。

有時翻閱古籍、與佛子論道,也不過是用來打發漫長歲月罷了。

不過好在,小徒弟來了青霄峰。

無論霍覽當初勸他收徒是為了什麽,在這件事上,卿乙記著他的好,需要謝謝他。

少年時的鄔有期是個活絡的人,而且像是心裏沒什麽愁事,今天能為靈鶴開心,明日又能因為一朵花樂。

隔著水簾,用一抹神識瞧著他,竟然是越看越有趣,有時甚至書頁一整日未動,次日也翻不過兩行。

那傻孩子會給迷途的小青蛇指路,會收養被村裏大黃狗追打的“小貓咪”,還會樂顛顛跟靈鶴問好。

而且,小徒弟是個挺有旨趣的人:

下山去靈源村幫忙務農,能帶回來兩個塗漆的小泥人,圓胖胖的憨態可掬,挨擠著擱到了窗臺上。

出去幻映海歷練,回來能帶一串叮咚作響的貝殼風鈴,高高掛到了檐角上。

哪怕只是去內門上課,回來也能折一枝新開的海棠、扯一截長葦草編成草蚱蜢。

這些小玩意對於旁人來說不算甚麽要緊,也或許並不新鮮,但對他來說卻是充滿了驚喜。

他少年時都在無上首修煉,後來能出山了,也是來去匆匆、刀口舔血。

後來被人架高了,也從未有機會去看一看自己或主動或被迫守護的人間。

拋開種種感情不談,他其實很感激小徒弟。

謝謝他能來青霄峰,謝謝他給他漫長、無趣甚至空白、晦暗的人生添上了一抹亮色。

兩人就這樣相伴了一整日,中途都是喜蛛在旁伺候,她偶爾上來添盞弄點花草茶,也安靜無聲。

可到了晚上日落,公子的去留卻讓喜蛛犯了難。

本來她是該請公子回西院的,畢竟鄔有期是魔尊,他的寢宮就在正殿後面,按規矩——魔妃能不能留宿,這得是魔尊本人說了才算。

但鄔有期沒發話,反而是跟著顧清倚起身,一路隨著他們返回了西院,更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床。

喜蛛噎了又噎,張口欲言,又怕自己說出來的話難聽,讓尊上動怒——

公子雖為魔妃,但、但他也才十六歲呀……

尊上這,也能下得去手?

喜蛛憂心忡忡,一邊備水一邊想著自家上下的小命,她這兒天人交戰,屋裏頭那兩位也在神仙打架:

卿乙看著坦然落座在床上,甚至松了松自己領口的小徒弟,心下咯噔、眼中不免露出幾分怯意:

——這是要,一起睡的意思?

他倒沒像喜蛛想那麽深,卻也往旁的方向念了念:

小徒弟或許真有……需求呢?

二十來歲,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。

可……

卿乙心下訥訥,他少年時身邊都是師兄弟,後來一直在殺人也沒什麽風流旖旎的心思。

再往後,就是除惡誅邪、昭彰天理,情愛、欲念,這些字眼好像都和他不沾邊。

唯一一次離這些東西近些,也是在沈鈺的那場婚禮上,雖然林鸞的身份來路不明,但山下的熱鬧和喜氣,還是多少讓他有些羨慕。

人間本該繁華,奈何他的身邊只有清冷和沈寂。

所以……

他轉頭,偷偷看了眼坐在床上心情很好、似乎還在輕哼著小調的鄔有期,第一次生出些茫然和無措:

所以這種時候,他要……怎麽演?

不過好在鄔有期並沒有讓他遲疑很久,在身後輕咳一聲後喚來了喜蛛,“還不伺候你家公子洗漱?”

喜蛛應聲,端著銅盆進來。

一邊絞了毛巾替他擦臉,一邊隔著盆中升起的朦朧白霧,瞅著鄔有期欲言又止。

她的猶豫,鄔有期一早看在眼裏,實在被看煩了,才撩起眉眼,拋出詢問:怎麽?

喜蛛漲紅了臉,總覺得自己置喙大人物的心思太甚,但不開口的話又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知。

她咬咬牙,一個頭磕在地上,“尊上,公子年紀尚小……”

鄔有期一楞。

同時楞住的還有舉著巾帕的卿乙。

“……”想明白前因後,鄔有期嗤了一聲,沒有表態,只不動聲色地反問,“怎麽,怕本尊欺負他啊?”

喜蛛跪在地上,連連搖頭。

鄔有期算是服了這位小婢女的腦瓜子,這一天天的,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。

想來,雲月星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——竟然挑了這麽個心軟的家夥來他身邊做臥底。

不過到這地步,鄔有期也不好和喜蛛多解釋什麽,魔族人愛怎麽想他就怎麽想,難道他還擔心多背一重官司?

“管好你自己,別操這些閑心。”

喜蛛抿抿嘴,想也覺得是自己管得太寬,只能在端水出去的時候,投給了顧清倚一個同情的眼神。

卿乙本來沒朝那個方向想,被喜蛛這麽一打岔,忽然也覺過幾分味兒來——

小徒弟他……

這麽一想的話,怎麽有點……禽獸呢???

就因為恨他,竟然連一個十六歲的、長得像他的小傻子都不放過?

這下,讓他的心情瞬間有些覆雜。

等喜蛛滿懷心事地給兩人關上門,鄔有期見自家師尊滿臉愁容、木著不動,便知他是誤會了。

鄔有期長嘆一聲,捏了捏眉心,沖他招了招手。

卿乙心下沈重,面上卻還記著顧清倚那隨時隨地要和鄔有期貼在一起的性子,只能強撐著走過去。

大約是嫌他走得慢,鄔有期哼了一聲,伸長手臂就將他撈過去抱到了懷裏。

一下跌坐在小徒弟的大腿上,卿乙渾身繃緊、忍不住還是啊地驚呼一聲,渾身都別扭得很。

偏是鄔有期箍住他的腰不讓他動彈,他只要掙紮,小徒弟就瞪他,還用手掐起他腰間一團肉做警告。

鄔有期深深地看他一眼,然後利落地翻身將人掀翻摁倒了床鋪裏,不等人開口,就砸下一句:

“老實睡,不欺負你,我們明天啟程。”

卿乙仰靠在枕頭上,眼睫飛快眨動兩下,然後身邊凹陷的床鋪就往上起了一下,是鄔有期站起身徑自去換衣、洗漱。

直到他都收拾好了,帶著一身水汽回來,卿乙還維持著剛才的姿態動作,轉眼眨巴眼睛看向他。

“……”這是真傻了。

鄔有期沒好氣地拉過一旁的被子,整個丟到顧清倚的臉上,然後一屁股坐到床沿上:

“新婚夫妻哪有分開的,你是當真要氣死我。”

卿乙被那床被子蒙住了腦袋,聽見他這話才終於想明白前後因果,心下是終於松了一口氣:

小徒弟人品貴重,是他想岔了。

於是他扒拉兩下被子,從邊沿探出半個腦袋,亮著一雙大眼睛,努力學著顧清倚那樣甜軟的聲音:

“那哥哥也早睡。”

鄔有期翻了個白眼,心想他這都是什麽事。

不過氣歸氣,他還是在熄燈、放下了帷幔後,支起來手臂看了顧清倚很久很久——

無論師尊是因為什麽,願意留在他身邊。

他會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每一時,每一刻。

……

魔尊和魔妃都要離開魔界,這種消息不能走漏,所以鄔有期早早想好了身份,替二人喬裝遮掩了一番。

他自己修為足夠,想偽裝成什麽人,旁人都看不出,但顧清倚那張臉——就容易生事端。

霜嚴宗地處錦州大陸的東北角,又是靠近極東冰線和幾座高山,那附近除了北族人,就只有獵戶和客商。

鄔有期將自己喬裝改伴成一個獵戶,而顧清倚受限於身形,再加上他沒有修為靈力,看上去有些孱弱……

鄔有期便只改變了他的容貌,將那張本來很驚艷的臉變得普通些,只對外宣稱這是他病弱的男妻。

聽聞“男妻”二字,卿乙還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。

鄔有期卻只是刮刮他下巴,一臉理所當然,“怎麽,不認?你不是我媳婦兒?我這可是正經八擡大轎娶你過門的。”

“……”卿乙臊紅了臉,接不上小徒弟的瘋話。

鄔有期怕他身體吃不消,不僅沒禦劍趕路,還事先給他餵了枚聚靈丹。

這丹藥原是用來助益修行的,後來被一些想要走捷徑的丹修利用,反而成了提升修為境界的良藥。

許多世家子弟本身天賦不高,在煉氣期停留的時間不夠長,導致修行後期乏力,就會用上此物。

聚靈丹能短時間內提升體內的靈力,聚攏周圍的太清和陽之氣,對突破大有助益。

只是用量不可超過定數,若是超過了,就反而會藥性積累變成毒藥,最終導致無藥可治。

卿乙含著聚靈丹五味雜陳,由鄔有期牽著登上了一艘紙舟——

先將舟楫制造出來,然後用靈力覆刻到註靈紙上,折疊後隨身攜帶,就能變成方便的交通工具。

與之相似的,還有紙屋和紙馬等等。

鄔有期出生在江南,從小也是在船上、水中混大的,所以他設計出來的紙船上東西是一應俱全:

就算江南最大的畫舫老板,見著這艘紙舟裏的東西,都要自嘆弗如。

只是——

就連鄔有期都沒想到,顧清倚坐上紙舟後的第二天,他就……暈船了。

卿乙已經盡力在忍,可他甚少乘船,雖說生父母都是江南人士,可他尚在繈褓就被帶到了無上首。

前半生,他都是在西北內陸生活,即便鄔有期的紙舟並非是在海上行走,但……雲海也是海。

幾個起伏雲層下來,他就忍不住幹嘔,甚至連昨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個幹幹凈凈。

本來是稱作病弱,如今看來,倒真像是病重了。

鄔有期好氣又好笑地看著躺在床上蔫巴巴的人,心裏曾經湧上無數個念頭,想拆穿他們之間所有的偽裝、質問幾句。

但瞧著他可憐兮兮在被子裏縮成一團,整張臉都變成了帶褶子的小包子,他又有點舍不得了。

現在於空中停船,難免惹眼,來往的修真者少不得要過問一兩句,只能先用靈藥吊著,再加快行舟到了京師。

人界也有自己的王朝和帝國,這裏算起來算是比較安全的地界,雖說言陽道是國教,但京城並不屬於某個修真大族或者門派的管轄。

他們進入京城裏暫歇,也不會引人懷疑。

在紙舟上已經叫師尊吃過一回虧,鄔有期也顧不上將來會不會留下破綻,先改變自己身份做富商,定了京城最好的客棧。

小二殷勤地給他們準備了熱水、辦來飯菜,還貼心地問了鄔有期,需不需要替他去尋個大夫來。

“不,不必,”鄔有期將顧清倚整個攬在懷裏,臉藏得嚴嚴實實,“內子久病,我們帶著藥,不妨事。”

小二點點頭,領了賞賜就關門退出去。

而鄔有期將人放下來後,又給顧清倚疏導了一遍靈氣,才取出兩枚藥丸餵給他服下。

卿乙吐得天昏地暗,根本不知身在何地,鄔有期給他什麽他就吃,乖順且不設防。

只是在那苦藥入喉時,還是忍不住地蹙緊眉頭,整張臉委屈地擰起來,吐了吐舌頭,小聲呢喃一句苦。

鄔有期守在一旁,先是搖頭,而後嘴角翹了翹:

從前的師尊,很少受傷,他也從沒見過師尊喝藥,更不敢想師尊怕苦、怕喝藥是什麽模樣。

如今瞧著這樣的顧清倚,鄔有期才有些恍然——

他師尊也是人,也有喜怒哀樂,也有偏愛和厭惡。

他總是怨世人將師尊托到了太高的高度,讓師尊成為了近乎神明的存在後,遇事總躲在他身後。

但其實,他也是那些人中之一。

他總仰望著師尊,總是覺得他高不可攀、神聖不可侵犯,卻忘記了,他本來也是人,也需要關心和關愛。

就像他從不知道師尊怕苦,就像他從不知道師尊是愛吃甜粽子還是鹹粽子,豆腐腦放蔥花還是白糖。

念及此,鄔有期輕輕揉了揉顧清倚的腦袋,然後起身喚來那個小二,又塞給他一錠銀子:

“勞煩小二哥,替我去城中白樓,取一盞蜜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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